作者| 貓哥
來源| 大貓財經
2020一整年,糧食問題的熱度就沒下去過。
年初,世界糧食計劃署就提醒大家警惕可能存在的糧食危機,全球范圍內的饑餓人口可能會多出來1.3個億,確實很夸張。
年中,咱們又開始了節(jié)約糧食、制止餐飲浪費的倡議,就算是夏糧、秋糧連著豐收也還是要悠著點來。
好不容易捱到了年底,種子和耕地又被放在了明年的重點工作清單里面。
在早先結束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上,種子問題的重要程度被拔得很高——“加強種質資源保護和利用,加強種子庫建設”,這兩句話背后的信息量可挺大的。
為啥這個事這么重要呢?看下這幾年的進出口數據就知道了:
根據中國種子貿易協(xié)會發(fā)布的報告,2018年我國進口的農作物種子有7.2萬噸,進口額4.75億美元,其中蔬菜種子進口額2.28億美元,來自近50個國家和地區(qū)。
金額雖然不大,但是這個事關系到十幾億人的飯碗問題,絕對的戰(zhàn)略大問題,每年從國外進口這么多種子,等于自家飯碗被別人端在手里,這實在是有點讓人放心不下。
國家重視,最先有反應的是股市,所以最近這半個月,種子股的漲勢都很猛。
除了隆平高科、萬向德農這些搞育種研發(fā)的,不少名字里帶“種”字的公司都表現不錯,農發(fā)種業(yè)、登海種業(yè),豐樂種業(yè)的股價更是嗖嗖地從10元漲到了18元,儼然成了這波炒作的龍頭。
這個場景太常見了,最后大概率會成為又一場匆忙落幕的短暫狂歡。
但種子、種豬問題,確實到了非解決不可的地步了。
先不說育種工作耗時久、見效慢,就算是國內公司全力以赴下場搏殺,外面也還有不少虎視眈眈的國際巨頭,美國的杜邦、被拜耳收購的孟山都等等,跟他們比起來,咱們總歸是要落后一些。
種子的問題有點復雜。#p#分頁標題#e#
中國是個農業(yè)大國,打從幾千年前馴服野生水稻開始,老祖宗就把農業(yè)生產給摸透了。雖說因為錯過了工業(yè)革命漸落下風,但托袁隆平老爺子的福,咱們最終是解決了餓肚子的問題。
近幾十年,咱們在主糧自主這一塊做的不錯, 但在水稻、小麥之外,就沒什么優(yōu)勢了。
以玉米為例,美國杜邦旗下先鋒公司的“先玉”系列憑借優(yōu)良的性狀、地毯式的推廣宣傳,已成了東北華北各產區(qū)的主要品種——這可是04年在中國本土培育出的種子,如今卻成了別人的搖錢樹。
說起大豆就更惹人唏噓了。
中國一直出產大豆,質量優(yōu)良,1949年之前,美國人就不斷從東北這些地方采集大豆材料,到了1974年9月,美國派了一支龐大的植物代表團訪問中國,這個代表團從吉林、遼寧、南京、上海等地采集到了大量的野生大豆植株,咱們把這看成野草,在他們那成了寶,后來就成了生物技術公司作為轉基因研究和商業(yè)化利用的重要試材。
美國一方面給予大豆農場主各種補貼,另一方面有計劃地品種改良,實現了工業(yè)化、機械化生產,迅速發(fā)展成為世界最大的大豆生產國和出口國。
到了2000年,孟山都在包括中國在內的101個國家申請了一項有關高產大豆檢測的專利權,這項專利就源于中國上海郊區(qū)的一個野生大豆材料作親本,還提出了64項專利保護請求。
這時候咱們的育種公司才反應過來——用咱們自己的大豆植株育種,原來是侵權的。
就通過這么幾招,美國從中上游掌握了大豆的話語權。
拋開過去的是是非非不論,如今的國產大豆品種在市場上確實是日漸式微,人家的大豆運到中國都比咱們自產的質優(yōu)價廉,所以咱們國家的大豆需求不得不長期處于依賴進口的窘迫狀況之中。
而在著名的“蔬菜重鎮(zhèn)”山東壽光,國外種子的占比之高也令人乍舌。
雖說近年來國內種子公司不斷悶頭追趕,但在很多種類里國產種子的占比還是有點低,像以色列的圓椒、韓國的白蘿卜,雖然售價不低但產量高、品相好,菜農們實在是不得不用啊。
關鍵是買來的種子也不能連著播種,雜交種的優(yōu)良性狀不能多代種植、外源基因又不能遺傳給下一代,最后只能不斷從種子公司那買新種子來用。
等到進口種子搶下了越來越多的市場份額之后,漲價那就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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除了種子,畜牧業(yè)的問題也有點嚴重。
以豬為例,整個2019年全球豬肉消費量為10094萬噸,咱們自己就解決了4486萬噸。旺盛的需求催生出了溫氏、牧原等市值破千億的養(yǎng)豬巨頭,但本土豬種的繁育卻遠遠落后于人。
農業(yè)部曾經做過統(tǒng)計,中國“土豬”一共有90個地方品種,但橫涇豬、虹橋豬等8個品種的豬已經滅絕,岔路黑豬等5個品種瀕臨滅絕,還有25個品種面臨瀕危,個別豬種的存欄量甚至比大熊貓還少。
面對進口豬種更多的產仔數、更高的料肉比合更快的生長速率,本土豬只能在無奈中日漸式微,豬種的不斷更迭,甚至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文藝作品中經典角色的形象——
在1960年上海制片廠的《孫悟空三打白骨精》中,跟六齡童老爺子演對手戲的豬八戒還是一只黑豬;可到了1987年六小齡童版本的《西游記》里,豬八戒則干脆成了一只白豬。
這樣的窘迫狀況,可不僅僅困擾著養(yǎng)豬行業(yè)自己。
以占國人肉類消耗第二位的家禽為例,生長速度最快、產肉產蛋最多的白羽雞祖代大部分依賴進口,就連北京烤鴨選用的肉鴨也是英國櫻桃谷公司重新繁育得來,這實在是有點讓人唏噓。
考慮到畜牧業(yè)的繁育特點,大部分商業(yè)公司早就放棄了只依靠純種的培育方法,轉而采用在不同種間雜交的現代化繁育體系——
說的直白一點,長肉快的品種背后有著至少三代以上的完整繁育體系。人家出口的只是其中的子代和孫代,基因里的優(yōu)良性狀早都摻亂了,繁育個一兩代就鐵定開始退化、再不堪用了。
這就是赤裸裸的技術壁壘,單靠一腔熱血實難輕松跨越。今年年初的時候,新希望的董事長就發(fā)出了這樣的感嘆——有人說養(yǎng)種豬就是做豬的芯片,而現在“豬芯片”必須要沖上去。
但要做到這一點還是有點難的,跟芯片一樣,種子也是個創(chuàng)新科研項目,咱們需要補的課還不少。
就像一個提問中談到的,“中國有5000年的農業(yè)歷史,為什么卻不如只發(fā)展了200年農業(yè)的美國?”
像在種業(yè)里,一個最直觀的體現就是——占了全球過半市場的八大種業(yè)集團里,杜邦是美國的、孟山都被德國拜耳買了,只有先正達是中國公司,還是2017年才收購的。
其次,以目前的數據來看,國內企業(yè)的研發(fā)投入仍然偏低。#p#分頁標題#e#
2017年的時候,咱們前50強種業(yè)企業(yè)年研發(fā)投入為15億元人民幣,僅接近孟山都公司的1/7,而在幾家被熱炒的“種子概念股”里,研發(fā)投入超過1億元的僅有隆平高科一家。
技術壁壘不是輕易就能越過的,這需要長年累月的堅持。
當然了,解決辦法也不是沒有。
這就涉及到一個有點年頭的老詞了——產學研結合。以國內悠久的農業(yè)生產歷史和豐富的物種資源來看,對原創(chuàng)性種質的保護和研究肯定是不能落下的,最起碼類似當年大豆的悲劇不能再重演,解決這個問題,光靠一部分人的努力是遠遠不夠的。